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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好,1978(全二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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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章:咆哮的波浪是海水的理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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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疼彻骨髓啊。

    杜沧海在心里已经疼得跳了高,可面上还是不动声色,任由赵桂荣打,心想,让母亲出口气也好。

    见杜沧海倔成这样,杜建成也火冒三丈,抄起炉钩子就往他脊梁上抽。

    炉钩子抽在身上,那痛,不亚于不见血的刀砍。杜沧海铁了心,就是不吭声,想让爹娘打够了,出了气,就去干他想干的。

    杜沧海却是不求饶,赵桂荣就越是绝望,到底是做娘的,心软,见杜建成眼珠子都红了,就知道,如果杜沧海不求饶给个台阶,这顿打他就收不了手,就扑上去,抱着杜建成的胳膊,滔滔地哭。

    杜建成挣了几下,瞪着杜沧海。

    杜沧海平静地看着他,笑了一下。

    杜建成就知道,哪怕是自己去撞车,都拦不住儿子要做生意的心了。

    杜沧海小心地把炉钩子从他手里拿走,说:爸,别打了,您怪累的,我也不疼。

    赵桂荣就坐在床沿上哭,像一个母亲眼睁睁地看着儿子走向了凶险的战场一样,心碎而又无能为力地哭。

    夜里,杜沧海睡得迷迷糊糊,就闻厨房里飘来一缕烤火烧的香,就睁眼往外屋看,影影绰绰的,就见母亲正趴在锅上忙活,知她是在烙饼。杜天河每次开学回学校之前,母亲会提前和好大一块面发酵着,用猪大油和擀碎的芝麻加点盐调成浆糊状,把发酵好的面分成大半个拳头大的面团,揉匀了,擀成一张饼,把猪大油调好的芝麻盐均匀抹一层,再卷起来折叠两下,用手掌往下一压,做成一公分厚、手掌长短的长方形面饼,用细细的火烘热了锅,把饼烙的外皮金黄酥脆,内里松软酥香,好吃极了了,尤其是刚出锅、还冒着腾腾热气的时候,如果敞开不限量地让杜沧海吃,他能一口气吃十个。

    这种饼耐储放,所以,每次杜天河假期结束回学校,赵桂荣都会烙一大包让他带回学校慢慢吃。实际是杜天河每次一返校就被室友们哄抢一空,自己倒吃不了几个,就跟赵桂荣说以后不带了。可赵桂荣烙得反倒更多了,好像同学们喜欢吃,比杜天河一个人吃了还要让她欢喜。

    坐船去上海,要在海上晃悠两天两夜,杜沧海知道母亲这是眼见拦不住他了,想烙些饼让他带在路上吃。看着母亲佝偻着后背,时不时捂着嘴,努力捂住那些被柴草熏出来的咳嗽,生怕惊醒梦中的他们。杜沧海的眼眶就热热的,就闭上了眼,过了一会,听见有轻微的噗通声,是蓬松滚热的火烧被母亲铲到盖垫上的声音……

    又过了一会,母亲轻手轻脚地进来,翻衣橱,拿出什么东西,坐在床沿上,好像在缝什么东西,他忍不住睁了眼。就见母亲正在给他的一条内裤缝前口袋。见他睁了眼,赵桂荣试图佯装一脸怒气,可是,那满眼母亲的慈爱,却怎么也掩藏不住,问:你钱呢?

    杜沧海就从衣服卷里翻出钱,递给赵桂荣,赵桂荣一把夺过来,说:信不信我不给你了?

    杜沧海说:不信。

    赵桂荣就怔怔地盯着他,有些示威的味道。

    杜沧海就抽了两下鼻子:您都给我烙路上吃的饼了。

    赵桂荣就没好气地把钱塞进缝好的内裤口袋里,又把上口粗粗地缝上,提起缝好的内裤看了一眼,说:他们说出门在外,只要把钱这么个放法,谁也惦记不着。

    杜沧海就把头枕在母亲腿上,仰脸看着她笑,说:妈,您放心,我就是想正正经经做点生意,学不坏。

    赵桂荣瞪了他一眼:你当那些学坏了的人都知道自己这是在学坏?他要自己知道就学不坏了!

    杜沧海想了想,觉得也是。比如大吴,整个挪庄,没人不知道他浑的。可大吴不觉得自己浑,而是整个世界都欠了他的,比如说他妈欠下了他的清白,还欠下了他一个爹,所以他才会打小被人欺负被人瞧不起,被人逼着娶了一个谁都不要的傻老婆,这个世界对他已是如此的恶意重重,他能不反抗吗?

    大吴从不觉得自己的犯浑是在犯浑,而是自以为是个悲壮的战士,对这个恶贯满盈的世界宣战。

    杜沧海突然就不知该怎么保证自己学不坏,就问赵桂荣他要怎么样才是学不坏的样子。赵桂荣想了想,说:不吃喝嫖赌抽。

    杜沧海跪在床上,举手发誓。

    赵桂荣定定看了他一会,眼睛潮潮的,瘪着嘴,又要哭,杜建成从吊铺上探出半个身子,说:行了,就当瞎了一儿子吧。说着,把从杜沧海手里夺去的黑人造革皮包扔下来。

    人造革皮包不偏不倚,正好打在杜沧海胳膊上,杜沧海被打了一趔趄后,也身手敏捷地接住了,就晓得,父亲虽然口气生硬,但内心里,已投降了,就说:爸,您放心,给咱老杜家丢脸的事,我这辈子干不出来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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